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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侍从终于把他满地乱滚的乌纱帽找了回来,给戴在头上,他一只手按住了,另一只手乱挥着,吩咐侍从备轿。
他的官轿很快准备好了,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州,轿子只能由两人抬。可是,两个人抬这官轿,被狂风吹得摇摇晃晃,那轿子简直好像在湍急的河流中飘荡似的,使得坐在轿子里的王知州心惊胆战,赶紧吩咐两个侍从一起抬,同时又让两个侍从在旁边扶着,这时候也不管规什么规矩了,先保证轿子稳定再说。
于是,前后各有两个轿夫抬着官轿,两边又各有一个帮忙扶着,免得高高的官轿被大风吹得翻个个,那里面的王知州可就要倒栽葱了。
一帮子人抬着轿忽扇忽扇往衙门外走。身后跟着几个马步弓手骑着马弯着腰,用手抱着马脖子,因为坐在马上太高了,这狂风呼啸,他们都有可能被从马上吹飞下来。
出了城之后,顺着街往街中心走,王知州之所以要到城中心十字路口来,便是想到通判已经被他派到那十几个不服从管教的村子去查看情况去了,而城里面现在已经没有人镇守,城里的人是最多的,一旦监控不力,百姓又从家里出来,遇到强冰雹,那可就惨了,所以他必须坐着。
同时,他又想到如果强冰雹下来,那巡街的兵士不就惨了吗?所以他又赶紧把两个兵士叫来吩咐他们赶紧去通知各个街道的巡街的兵士,让马步弓手都躲避到屋子里,遇到情况再出来。
负责巡街的只剩下盾牌手,因为他们有盾牌,真要遇到冰雹没地方躲的时候,往地上一蹲,举着盾牌,问题倒也不大。
当传令兵飞速前去传令,再沿途看时,得到号令的没有盾牌的马步弓手,都已经集中在了路边屋子里,街上巡逻的只有盾牌手。
他来到十字路口之后,这些巡街的兵士一见知州大人亲自来督办,都一下精神来了,不时有各地的探马飞奔来报,说有的居民着急看病药,有的是家人孩子不见了,要着急去找,凡此种种理由要求上街的,王知州吩咐一律不准出城出门。的确是危重病人需要紧急送诊的,他倒是吩咐盾牌手沿途保护送到医馆去,然后不许出来,直到明天上午才行。
而对于他自己,那当然不能够掉以轻心,但是他又不愿意躲到屋里去,那样的话就没有威慑力了,因此吩咐几个盾牌手将几面盾牌牢牢的绑在了他官轿的顶部,像打了一把大伞似的,他才稍稍安心,然后吩咐人把他的官轿放在十字路口中央,这样一来,各路巡视的兵马知道知州老爷亲自坐镇十字路口,当然不敢懈怠,都加紧巡视。
王知州呆在轿中,风很大,吹着他轿子不停摇晃。几个轿夫和兵士都帮着扶轿子。
王知州掀开轿帘,探头出来看,被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他看看天,飞沙走石的,但是却没有要下暴雨或者下冰雹的样子,心里又开始嘀咕,会不会是杨爵爷只说中了一半,的确刮大风,但是却不下冰雹呢?现在不好说。
他心中祈祷,但愿老天爷不要真的下冰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看着天色已晚,他心想着,若是能够支撑到明天上午就行了,那杨爵爷要求的时间也就过了,就能交差了。
他在心里琢磨的时候,远处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飞奔过来一匹骏马,到了近前,一个兵士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轿子前,躬身施礼道:“大老爷,事情不好了,石头村的村民要造反了,他们把通判大人还有好些兄弟打伤了,还围住了通判大人呢。”
王知州大吃一惊,急声道:“究竟怎么回事?”
那兵士使劲吞了一口唾沫,这才接着说:“是这样的,通判大人带着我们到了石头村。石头村有一个姓张的石匠,专门给人打石头的,他爷爷死了,刚好是今天上山,张石匠非要送葬上山去,村正和民壮们挡不住,刚好通判带着我们到了之后,便拦住了他们,不让上山,让他们立刻回家,这张石匠有一大帮子亲属,还有村里来帮忙的,大概上百个。通判老爷说如果真的是下冰雹,砸死了那么多人,那就惨了。通判大人就反复劝说,可是这帮人就是不信,说非要上山,通判当然不允许,于是便打了起来。他们打伤了我们好几个人,包括通判老爷。通判老爷担心事情激化,所以让兵士们不许动手。再加上他们人多,把我们团团围住。但通判老爷记住了大老爷您的话,堵住了上山的路不让走,两下里正在争执,通判让我赶紧回来向老爷您禀报,请您定夺。”
王知州一听,勃然大怒,重重地在大腿拍了一巴掌说:“当真是无法无天!立刻吩咐一队马步弓手随我赶往石头村。”
王知州怒气冲冲带了一队马步弓手紧急出城赶往石头村去救援。
石头村实际上属于寿州郊县的一个村子,距离并不算远。王知州还以为在寿州城附近的村寨应该是比较听话的,容易控制,所以把主要精力放在那其他偏远的山村,就担心杨仙茅到那些村子去看情况,没想到事情却偏偏出在了石头村上。
不过,这也不奇怪,因为这石头村整个村子都是打石头的。所以,这些石匠们性格暴躁,又爱喝酒,收税派差都很困难,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他们居然起来闹事,还打了通判和兵士。
王知州带着一帮人赶到石头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没有月亮,不过这些兵士已经估计到了,所以人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到了村口,便看见无数火把,人声鼎沸,派出去的探马回来禀报说通判大人带着兵死守住出村的路口,正在跟村民们理论。
村民们虽然打了通判一巴掌,打了几个兵士,但到底不敢公然跟朝廷作对,所以在村里的老者劝阻之下,他们便没有再动手,只是跟通判他们争吵,让他们赶紧散开,但通判好歹带了几十号兵士,手持兵器堵住路口不让,这些村民还真没办法。
一听说知州老爷来了,这些村民们还都有些紧张,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后退,反倒围拢过来。护送知州的官兵可不管那些,抽出腰刀指着他们不许靠近。
这些石匠倒也知道轻重,对通判他们激愤之下打了,但是对寿州的知州,他们还是心虚的,看着这些兵士拿出刀子,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所以,村民们便站住了,高声嚷嚷着:“大老爷,凭什么不让我们给死去的老人下葬?哪一家王法也没有这样规矩啊。”
王知州从轿子里钻了出来,在火把照耀下,王知州看见了人群后面停着一口棺材,听禀报的兵士说,这些人原本是要早上去下葬的,可是被村里的村正拦住了不让去,他们便打了村正。村正带民壮一边挡着路不让上山,一边飞奔禀报了邻村的通判大人。通判赶来之后,没想到也跟村民发生冲突,也挨了揍。
王知州扭头望向通判那边,发现他正苦着脸站在自己轿子旁眼巴巴望着他这边,看他怎么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王知州便高声说道:“乡亲们,请冷静,本官有话要说。”
可是,上百号村民乱嚷嚷着,听不到他说话,王知州看情况不对,于是叫轿夫搀扶他,索性直接上到了官轿的顶部,手里拿了一根火把,高高举起,高声道:“我是知州,各位乡亲都不要说话,听我说!”
他这样说了之后,那些村民们这才安静下来,举着火把望着他。
王知州大声道:“乡亲们,官家派了钦差大臣杨爵爷到我们寿州来巡视,杨爵爷得到高人指点,说昨天和今天肯定会有大风和特大冰雹。大家都看到了,今天下午刮起了狂风,连人都站不稳,到现在虽然风小下去了,但是狂风也刮了半日,证明杨爵爷所说的不是空穴来风,很可能真有其事。因此,诸位乡亲千万不可掉以轻心,一定要听从衙门的安排,暂且回家去,不要呆在外头,万一下起了强冰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耽误一日也不妨事,明日再下葬也不迟啊。”
一个五大三粗的石匠捋着袖子,指着王知州说道:“大老爷,你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感情死的又不是你家爷爷,你听说过谁下葬日子往后推的?那可都是阴阳先生定下了日子,如何能够随便变动?今天已经错过了下葬的时辰,还是要把下葬的日子也要错过的话,一旦祸及家宅安宁,上下平安,这责任谁来担呢?大老爷,你先说句话来。”
王知州还从来没见过哪个百姓敢这么跟他说话的,气得脸都青了,不过看着对方人多,即便他们两拨的兵士加起来,也比不上村民的人多,更何况这时候绝对不能用强,如果非要使用武力的话,一旦发生兵变,那可就惨了,还是得忍气吞声,先把人劝回家的好。
所以,王知州没把对方的态度放在心上,强忍怒火,脸上却还挂着笑容说:“杨爵爷说的可都是真的,他说刮大风已经应验了,假如他说的特大冰雹也应验的话,那可会死很多人的。所以大家听我一句话,都赶紧回村子去,切不可在在外面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