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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吕万林到了学校以后,反诬说是我儿子跟他儿子打架,而他儿子吕兵也被打伤了。我请学校领导与老师主持公道,可是校方畏惧吕万林的势力,根本就不管。我去吕万林家里讲理,被他叫人打了一顿。他还威胁我,说再敢闹事,就让学校把我儿子彻底开除。我实在没有办法,就又去县公安局找你这个局长,想请你主持公道,结果一进局里就让人给轰出来了。
我前脚刚被公安局轰出来,我儿子学校就打来电话,告诉我说我儿子因为打架斗殴被开除了。我问吕兵开除没,学校领导告诉我,吕兵是被打的一方,是受害者,怎么能开除呢。当时我就骂他,我说我艹你姥姥,你特么好坏不分啊。他听了就把电话挂了。我当时差点没气死,我气得实在不行,就去县政府找县长说理,还是被轰出来,再去信访办,人家也不管。
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啊,李局长啊,你说要是把你换成我,你碰上了这种事,你能怎么办?孩子在医院里面急救,家里没钱付医药费,又被学校开除了,一点前途都没了,对方又死不认账……特么比的吕万林他老婆还要跟我要五万块的精神损失费,你说这是人说的话吗?我特么砍她五菜刀,看她还敢要不!”
李水听他前面说,曾去公安局找自己主持公道,却没见到自己,这才怒而杀人,本来以为,自己这个公安局长负有一定程度的责任,很可能被县领导批评,可是又听他说,去找县长也被轰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心下暗忖,如何在这件事里尽量规避自己的责任,无非是:堵住这老小子的嘴;命人做审讯笔录的时候动动手脚;粉饰这老小子与吕万林一家的真正矛盾等几种法子,虽说有点困难,却也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善后没问题,那么这件凶杀案完全可以变成一桩普普通通的刑事案件,就不会惊动县领导,自己也就更不会受到什么波及。
他想到这里,没再理会这个老年男子,转身走了几步,对身旁跟着的县局办公室主任低声吩咐道:“马上回局里安排紧急会议,召集班子成员与刑大的领导开会。”
次日上午,李睿刚刚上班没一会儿,就见师傅袁小迪急匆匆的找了过来,忙起身相迎。
袁小迪直接绕到他办公桌里面,没有客套,低声道:“有这么一件事,你看看有没有必要叫宋书记知道……打开市委书记信箱。”李睿哦了一声,在电脑上登陆了市委书记信箱。袁小迪用手指着收件箱里一封信,道:“就是这个,《为可怜的行凶者鸣冤:定县公安局一个尚未泯灭良知的小警察的呐喊》,你点开看看。”李睿舞动鼠标,将这封电子信件点开,很快出现了一页长达几十行文字的内容,凝目看去。
这封信内容很简单,作者的口吻也很朴实,一上来就写道:“尊敬的市委书记,您好,我是定县公安局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警察,昨天晚上参与审讯了一件发生在我县公安局家属院内的灭门凶杀惨案,并亲耳聆听了行凶者的悲惨经历,稍后又亲眼目睹了疯狂暴力的同事们对这位年近六十的可怜行凶者的凶狠殴打……”
李睿看到这里已经是触目惊心,抬头跟师傅对了个眼神。袁小迪叹道:“你看完它!”
李睿一目十行的将这封信件看完,看完后已经是气得五内俱焚,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怒道:“宋书记昨晚还在担心类似这种事会层出不穷的发生,想不到这么快就真的又发生了一例!”
这封来信的作者署名是定县公安局的一名普通刑警,匿名。在信里,他详细写明了昨晚上所听到所看到的一幕幕惨剧,因为所听所见所感分外悲惨,所以忍不住动手给市委书记信箱与市长信箱分别写了电子邮件。在邮件的末尾,他特意提到,“之所以越级麻烦市委书记您,是因为我局局长李水在定县一手遮天,与县领导关系莫逆。我若是给县委书记或者县长写信的话,我自己也可能不保。”
他在信里详细道明了王小宁之父王福胜与吕万林一家的恩怨过往、王福胜去各级机关单位求助被拒的事实、王福胜行凶的过程、局领导下令修改审讯笔录并强制王福胜按手印画押的情况,以及审讯完毕后刑警大队队员对王福胜进行暴力殴打的经过。
他语气恳切而又痛苦的写道:“……不知道为什么,局领导竟然直接干预神圣不可侵犯的审讯程序,命令我们修改审讯笔录,恶意更改王福胜的原意,把他来我局、去县政府、信访办求助的过程全部隐去,有意把他塑造成一个不分青红皂白就持刀杀人的凶恶歹徒。我怀疑,我局领导在逃避责任,因为,如果王福胜来我局求助的时候,能够有一位好心的局领导为他主持正义的话,极有可能就不会发生这种悲剧……审讯完毕以后,忘记了是谁带头,大家一拥而上,对这个年迈的行凶者进行了暴力殴打,当场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晕迷过去,鲜血溅射到墙上,映红了我同事们那丑恶的面庞。我质问他们,为什么要打人,他们回答的很可笑,有说为大队长报仇的,有说这老东西影响自己休息的,还有说打着玩的。我瞬间陷入了迷茫之中,这就是我一心一意要参加的人民公安队伍吗?”
李睿再次把这一段看过后,忽然对这封信的作者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很想跟这个人认识认识。不为别的,就为他心中犹存的正义感。
袁小迪指着其中一段叹道:“你看,这个王福胜要说起来也很可怜呢:因为家里穷,四十岁上才结婚,结完婚后生了一双儿女,可是后来老婆嫌弃他赚不了钱,没出息,就带着孩子跟人家跑了。他辛辛苦苦干了小半辈子,攒了点钱,才又找到一个跟他同样可怜的寡妇结了婚,两人生下了现在的儿子王小宁。两人都是中老年时期得子,所以对这个王小宁特别爱惜,夫妻二人平时几乎都不怎么花钱,把钱全投到王小宁身上了。可就算这样,他们家也是穷得厉害。女方是残疾人,找不到工作,平时就是在街上捡捡垃圾卖卖破烂;王福胜本人不再年轻,也干不了什么重体力活,平时给人打打零工,赚几个小钱都很难……所以这次王小宁被吕兵打伤后住院,他面对这几万块的医药费非常绝望,再加上各个部门的推诿敷衍,导致他最终走上了绝路!唉,真可怜啊!”
“谁真可怜啊?”
忽然响起第三个人的说话声,师徒二人一起抬头望去,见是宋朝阳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二人都是微微吃惊,袁小迪忙跟他打了招呼。
宋朝阳走到李睿办公桌旁,饶有兴趣的问道:“小迪,你刚才说谁真可怜啊?”袁小迪指了指李睿的电脑,道:“是市委书记信箱里一位民警同志来信所叙述的某个可怜人很可怜!”宋朝阳哦了一声,横走两步,道:“我看看。”李睿忙起身给他让开位子,道:“您坐着看,我正寻思把这件事跟您汇报一下呢。”
袁小迪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宋朝阳道:“不用急,等我看完。”
他同李睿一样,也是一目十行的看完,看完后气得不轻,按捺住胸中怒火,沉下心来,仔仔细细的又浏览了一遍。
李睿留意到他脸色变幻后,说:“昨晚上您还在担心再有类似甘明明那样的事情发生,想不到……”宋朝阳没有说话,等又看完一遍后,才问道:“这是真的吗?”李睿看向师傅。
袁小迪忙说:“暂时不确定真假,不过,想来没有人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吧?”李睿便也点头道:“应该是真的。当然,要想知道真假也很容易,就是给定县方面去个电话问问,看是否真有这件事。”
宋朝阳站起身来,脸色凝重,眉头紧皱,半响说道:“先是甘明明,又有王福胜,乍一看都是个案,都无法影响我们所倡导构建的和谐社会,可是这些个案背后所隐藏的深层次的东西,却有着共性,极有可能动摇我们所谓的和谐社会的基础。针对于此,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了,否则的话,这种事只会发生得越来越多。”
他说完后,把两位前后市委一秘叫到自己的办公室里,存着考究二人的心思问道:“你们俩说一说,针对这种事,我们应该怎么做?”
袁小迪不愿意抢徒弟的彩,谦虚的说:“处长先说吧。”